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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川葵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長時間的快速奔跑過,她在學校裏的時候並不是一個擅長運動的人,但此時她只希望跑得更快一點,距離那個人更近一點,好緊緊拉住她的手,告訴她,還有很多人在意她,希望她能夠平安回來。

肺部的空氣已經被壓榨得差不多,可她還是一刻不停地順著螺旋上升的裙擺樓梯往上爬著。

走到這裏,魔力的壓迫強度已經猶如實質化的石頭壓在他們的背部。

不僅是她覺得喘不過氣來,就連月也需要收攏翅膀,以走路的形式不斷用自己的意志力強迫自己邁開雙腿繼續自己的未完的旅程。

少女扶著樓梯往鏤空式的裙擺墻壁裏看去。

這巨大魔女身體的內部是空蕩蕩的黑暗,幽深得像是裏面空無一物。

在她身邊懸浮圍繞的三個光球此時化作為他們開辟道路的火炬,在無聲的黑暗裏帶來一絲光明。

小川葵此時滿頭是汗,但她連想要擡手擦汗的力氣都很難再分出一些來。

赤紅色的核心飛過她的身邊,將那些滲出的汗水以不傷害她身體的方式烘烤幹凈;小川葵看看它,露出一些笑容,然後低聲說道:“謝謝。”

月在前方沒有停下腳步,他的魔力比她更深厚一些,所以現在的狀態相對更好,還能留有餘力對她說道:

“小川,你不如留在這裏。”

小川葵咬牙堅持:“我還沒有完全走不動。”

她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麽禦園那時說,以她的魔力和資質恐怕走不到愛衣那裏就會力竭。

這樣的魔力強壓,如果不是封印書又為她承擔了一些,她恐怕在路上也就陷入了昏迷。

既然她這麽說,月也沒有繼續多勸解什麽,因為他足夠清楚小川葵這個人和他多少也有些相似,月亮屬性的人找到屬於自己的太陽後,就會非常固執地追尋那個人的存在。

禦園未來大抵也是這種人,只是她習慣用漫不經心的外表隱藏自己而已。

他們在原地暫做修整。

從遠處來看,他們已經走完一半的螺旋臺階,前方繼續往前就是濃郁的看不清道路的黑霧,哪怕知道通往最上層的道路只有一條,面對未知的黑暗,也難免會讓人心生恐懼。

不過他們兩人中沒有一個此時會說出,因為恐懼就不繼續向前的話語。

由月率先進入黑霧之中,小川葵緊跟著他的腳步跟上。

可哪怕他們是前後腳進入同一個地方,小川葵還是在進入黑霧的下個瞬間就不見了同行者的身影。

她有些緊張地抱緊懷裏的書,看不見禦園留給他們的青色蜻蜓,也無法換出封印書裏的小櫻牌照明,恐懼和不安就被這黑暗瞬間放大了百倍不止。

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停下自己的步伐。

小心地摸索著往前走去的同時,小川葵呼喊著同行者的名字。

“月先生?你在這裏嗎?”

“我在。”

月的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無法直接判斷他此時是不是還站在她的前面。

“我這邊同樣看不見你的情況,引路的蜻蜓也消失不見。”

“回頭的道路也沒有看見。”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更像是著困在了這裏。

沒有回頭路,也沒有未來的出路。

在令人窒息的黑暗裏徘徊不前。

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愛衣現在內心的寫照。

她腳下行走的道路已經沒有爬樓梯時的落差感,反而更像是走在平地上的觸感,只是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始終會給人造成,不小心踏錯一步就會墜入懸崖的危機感。

小川葵一邊試探著往前走,一邊大聲說道:“月先生,你那邊有辦法找到出口嗎?”

他們距離神崎愛衣應當已經不是很遠,只是現在被這片黑暗阻攔,遲遲無法找到出去的路口。

月的聲音時而像是極近的地方,時而又像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

“我已經找到結界薄弱的地方。”

伴隨那道聲音一起出現的,是從遠處傳來一陣刺眼的光。

小川葵下意識擡起手擋在自己的眼前,從生理性的淚水中看見那到狹窄縫隙的白色。

那像是被弓箭擊穿的一道微光。

不過小川葵往那裏走了兩步的時候,忽地又停下步伐。

因為她發現自己身後也正亮著什麽微弱到好像快要熄滅的淺金色光芒。

她回過頭去,看見剛才陪伴著她的三顆光球全部都在圍繞著那顆淺金色的光球旋轉著,似乎在欣喜這裏居然能看見它。

只是那顆淺金色的光球從內而外散發著的光芒是如此微弱,微弱到似乎一陣風出來都足以將它熄滅。

停頓了兩秒不到的時間,小川葵選擇向反方向跑去。

她來到那顆光球的面前,伸手輕輕觸碰它溫熱的表面。

如同絢麗的走馬燈,她在絢爛的光影裏看見愛衣拉著自己的手去逛街的場景,看見好友和他們一群人坐在學校舊教學樓天臺上吃午飯時候的場景,看見她和月坐在木之本小姐的婚禮上說著什麽,最後又能相視一笑的場景。

那是神崎愛衣心底的“奇跡”,是支撐到她能夠穿過宇宙和宇宙之間的屏障,在戰鬥中一次又一次起身繼續的本源。

所以哪怕是到這個時候,只要“奇跡”還沒有熄滅,那她就還有一絲可能從魔女重新變回擁有自我理智和意識的少女。

但是想要去打開魔女內心的大門,恐怕眼下四個核心缺一不可。

小川葵看著那匯聚在一起,按照一個環形軌道旋轉的四個光球。

再一次聽到月的聲音時,她回過神來,隨後下定一個決心。

她伸出手,輕輕用兩邊的掌心包裹那道淺金色光。

“這裏就讓我先代替你,因為那邊會更需要你,你去和月先生把愛衣救回來……可以嗎?”

“奇跡”停下了自轉和公轉的動作,像是真的聽懂了她說的這句話一樣上下晃動了兩下,就仿佛一個小孩子一樣用力地點點頭。

小川葵露出笑意,於是她站到之前“奇跡”所在的位置,以自己橘紅色的光暫時代替那道淺金色的光芒。

她所做的事情或許不是很多,但此時,就讓她暫時成為好友的“奇跡”。

她重新擡起頭,對那邊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而沈默不語的月說道:

“月先生,接下來……就要拜托你了。”

淺金、雪銀、赤紅、橘色四道光芒猶如流星劃破夜空,直奔處於裂縫口的銀發天使那裏而去。

然後幾乎是以勢不可擋的氣勢,將那道黑暗的墻壁徹底砸個粉碎,露出遍布荊棘的心之大門。

月回頭看了眼來時的路,像是和所有人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我知道。”

在那四道核心魔法的幫助下,屬於魔女的壓力被逐漸排斥在外,懸掛於他頸脖間的那把外表質樸的銀色鑰匙被四道光芒牽引著對準緊閉的心之門鎖。

那把鑰匙簡直像是天生為這扇門所準備,哢噠一聲,將鑰匙旋轉兩圈,就能夠將這扇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門扉打開一條恰好足以容納一人進出的小縫。

好似在說,這就是她單獨給他的特權。

月毫不猶豫走進這扇心門之中。

門後枯萎的芒草遍布大地,他像是站在茫茫的草原之上,擡頭可見碎裂的月亮懸於漆黑的夜幕之上。

但那真的是月夜嗎?

不,不是的。

當他仔細再觀察的時候,身邊雪銀色的“真實”大亮,像是一道光柱直刺天空,將虛偽的舞臺畫布扯開一道真實的裂口,然後可見背後堅硬的鋼鐵囚籠。

借著這渾濁的月光往前看,走出不到三步的距離,就會發現腳下是遍布劍刃的懸崖峭壁。

所謂草原是布滿枯黃芒草的大廈樓頂,他站在這片心靈的廢墟上看見神崎愛衣心中的痛苦與仿徨。

在這內心世界,翅膀已經成了擺設,於是他幹脆恢覆成人類少年的姿態,跟著那四道光芒在這片荒蕪的大地上尋找神崎愛衣的身影。

他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她的名字,哪怕得不到回應,也要這樣告訴她,自己已經來到了這裏。

猶如他們位於“安全屋”內的時候,沒有人在外面告訴他們,又救援的到來,那麽他們就不可能輕易發現門的位置;可如果裏面的人不主動將門打開,那扇堅不可摧的門一樣無法被輕易打開。

他的嗓音已經在重覆不斷的呼喊聲中變得嘶啞,可那呼喚的聲音卻像繞梁的餘音,重覆不斷地在這世界中響起。

隨後他看見四道光芒像是發現什麽一樣,以最短的直線距離沖上附近一棟廢棄大廈的樓頂。

月緊跟其後,咬住那些光,終於看見了一個渺小的身影此時正死死抓住樓頂邊緣的一根芒草根莖,從深淵中吹來的風讓她搖搖欲墜隨時跌落,而心中死亡的象征具象化為一只白色之獸,正蹲在樓頂的邊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QB慢條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後對她說:

“神崎愛衣,你還不明白嗎?”

“你已經沒救了,也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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